[三谢乐]中長篇之一 ──心跳03
医院离家里并不远，谢偃看乐无异没什么异状，就先回家收拾替换衣服，顺手把还在画的图纸也带上，就回到医院。
他和谢衣一接到消息就赶来，连晚饭都顾不上吃，真正放松下来后才感觉到饿，他在路边买了羹面，又买了一些清淡的消夜让乐无异醒来可以吃。等他轻手轻脚的回到病房时，乐无异还睡着。
理了理乐无异的衣襟，谢偃就着鹅黄色的灯光看着乐无异，竟不知道，这孩子长得这样好看，儿时的乐无异可以说是非常乖巧可爱，虽然在谢衣面前会耍点任性，但在他面前都是傻傻的、活泼的想学新东西。也许真要初七那样面冷心热，才能稍微制住他的大胆，谢偃想着，触着他脸颊，很小心地描摹他的五官，不晓得乐无异梦到了什么，在睡梦中也皱着眉头，谢偃突然想起，在初中的时候，因为学生物的关系，乐无异发现自己的血型和父母对不起来。出这么大的事，他居然不是先向父母询问真相，而是跑到他们家里颤抖着双手无助的问他们该怎么办。
后来才晓得，乐绍成的拜把兄弟兀火罗见他们婚后多年却膝下无子，就把一个儿子过继给他，原本打算乐无异国中毕业后再说出这件事，却没料到这阴差阳错，让乐无异提早见到自己的亲生父亲和突然多出来的哥哥。
这个坚强的孩子那时候虽然颤抖着，却连一滴泪也没掉。
谢偃突然不晓得该如何回应这样的心情，他是不可能讨厌乐无异的，但是他已经不年轻了，乐无异也许…值得更好的。他不停的想说服自己，但是千百个理由都抵不过一句话──要他将细心呵护十几年的宝贝徒弟拱手让人…他做不到。
有些颓然的叹了口气，将眼镜拿下捏了捏眉心，决定先别想这么多，他进浴室沾湿了手帕，揿亮了床头灯，坐在床前很轻的擦拭乐无异的脸颊，替他松开发绳，让他躺得安稳些。
他低下头就能看见小徒儿红嫩的脸颊，长长的睫毛颤动着，像飞跃的蝴蝶，随时都会被惊动一样，可爱又可怜的模样惹得谢偃将手覆上他的额，安抚的摩了摩，只见乐无异瞬间流下了泪，喃喃的呓语着，手也挣扎着扯上自己的胸膛，谢偃有些慌乱的擦去他的泪水，倾耳去听，只听见一连串的对不起，饶是谢偃这样平静自持的人也心疼得直皱眉，正想去拉他的手，却看到乐无异睁开了双眼，迷茫的望着他，似乎还是半梦半醒的样子，朦胧的意识还不清醒，直觉的就晓得站在眼前的是师父，下一刻乐无异几乎是凶狠的从床上爬起来不顾一切的往谢偃扑过去，像个孩子一样扯着他哭了起来。
谢偃手忙脚乱的接住他，温言哄着，却没什么效果，他搂着哭得一颤一颤的徒儿，拍着他的背，聪明如他，大概也能猜得出乐无异梦见了什么，小心的拂开他的发丝避免沾上伤口，乐无异满眼的泪水，咪眼看着眼前的谢偃，似乎是完全醒了，觉得很丢脸似的抹去了泪。
谢偃皱皱眉，刚刚擦干净的脸颊这一抹又一蹋胡涂，他叹了口气，扶着乐无异到床上躺好，拿过一旁的手帕重新将徒儿脸上的眼泪鼻涕抹干净。
「乖，别哭…梦见什么了？」
一听见谢偃问他，就呆了一下，低头咬着唇瓣，手绞着被单，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，谢偃了然的看着他，更加确定适才的猜测，这孩子从小到大都是一个脾气，只要他不说、或者是认定的事情，怎么样都不会放弃，固执得很，谢衣曾笑着说这不晓得是像谁，言下之意，当然是像他们三个，谢偃看乐无异拿眼神偷瞧他，被抓到又心虚的低头的模样，无奈的笑了一下。
「为师知道了。」
他并不打算逼他，所以起身打算去洗洗那一团糟的手帕。
毕竟连自己的心态都不甚明朗，如弄不好不仅伤了乐无异，也不好解。
慌了的却是乐无异，昏暗的当光下，他觉得师父就一脸的失望，看着他的眼神多了点捉摸不清的神色，走掉的背影和刚才的梦境重迭，是不是、是不是他刚刚的眼神，根本就是和梦里一样，那样的漠然和失望？
他几乎是跌跌撞撞的下床抱上谢偃的腰。
「师父！师父不要、不要走……」
「别不要我……」
谢偃微微一怔，不明白乐无异这逻辑又是从何而来，两人静了一会儿，乐无异才踌躇着开口。
「我梦见…梦见你们都不要我了…」
「因为我……」
谢偃闭了闭双眼，他能感受到乐无异的不安和迟疑，但是他抱着他的双手是这样的坚持，谢偃沉默着，简直不忍回头去看他的表情。
「因为我肖想你们…对不起…」
他没有把握自己能做到完全不带感情的说出这一句话。
所以他还是掉下眼泪。
多么讽刺啊…
亲手养大的徒弟肖想着自己的师父们，还离经叛道的同时喜欢上三个师父，这样的丑闻不要说谢衣他们，连乐无异都觉得自己实在荒唐。
可是没有办法。
就是爱上了。
他有什么理由，不爱上他三位师父呢？
没有比他们更好的人了，也没有人能比他们更好。
他静静的靠在谢偃宽阔的肩颈上淌泪。